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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中国经济不是崩溃而是20-30年螺旋式下滑

当前市场上充斥着关于中国经济即将全面崩溃的论调,我并不认同这种判断。如果一个人曾在中国大陆成长过,尤其是在中国最富裕城市之一的广州,依然经历过上世纪七十年代食品匮乏、结构单一、普遍营养不良的生活阶段,就会明白我所指的并不是“从富足跌入绝境”,而是长期缓慢下滑、反复反弹却始终无法痊愈的状态。

这种下滑模式,在历史上并不罕见。清末经历过,民国经历过,1950—1970 年间同样经历过。这里不讨论意识形态问题,只谈经济逻辑与历史经验。所谓“肝炎式衰退”,并不是一路向下的崩塌,而是好一阵、坏一阵;政策刺激时短暂好转,刺激退去后再度回落。这并非绝境,却足以让90后、00后对个人前景失去信心。

关于“崩溃论”的澄清:这不是断崖式坠落,而是长期“肝炎式”衰退

当前市场上充斥着关于中国经济即将全面崩溃的论调,我并不认同这种判断。如果一个人曾在中国大陆成长过,尤其是在中国最富裕城市之一的广州,依然经历过上世纪七十年代食品匮乏、结构单一、普遍营养不良的生活阶段,就会明白我所指的并不是“从富足跌入绝境”,而是长期缓慢下滑、反复反弹却始终无法痊愈的状态

这种下滑模式,在历史上并不罕见。清末经历过,民国经历过,1950—1970 年间同样经历过。这里不讨论意识形态问题,只谈经济逻辑与历史经验。所谓“肝炎式衰退”,并不是一路向下的崩塌,而是好一阵、坏一阵;政策刺激时短暂好转,刺激退去后再度回落。这并非绝境,却足以让90后、00后对个人前景失去信心。

我们的判断,基于一组结构性事实。


一、结构性下行的根源并非单点冲击,而是多重长期约束

第一,中国已进入断崖式人口老龄化阶段,其速度明显快于日本当年。出生率已降至约0.9,这意味着房地产在未来将不可避免地走向长期萎缩,失去作为经济发动机的条件。

第二,房地产与地方政府的财政困境并未解除。在约12万亿元的债务置换计划实施之后,地方政府负债规模不降反升,再创新高,说明问题只是被平移,而非被解决。

第三,政府体系需供养约8000万名在编人员与退休群体。这一规模在全球范围内都极为罕见,其结果是对私营部门形成持续性抽血,抑制企业活力,居民消费长期无法真正修复。

第四,以“国进民退”为背景、以斯巴达式效率运转的出口工业体系,依靠每年约1万亿美元的贸易顺差维系,但这一模式已引发全球系统性反弹。美国率先加征关税后,其他国家逐步加入围堵。实质上,美国近万亿美元的贸易逆差,支撑了中国近万亿美元的顺差;其中一部分来自直接出口,一部分通过洗产地,还有一部分是第三国从美国获得顺差后,再向中国进口。从全球视角看,顺差与逆差最终是零和的。

第五,中国的体制与分配结构决定了,不会推出真正“伤筋动骨”的改革路径。这一点与清政府洋务运动高度相似:持续引入先进技术,却始终回避制度性重构。这条路已经走了四十年,边际效果正在耗尽。

第六,中美关系不可能回到过去。来自美国的压力呈现“一松一紧”的节奏:美国并不希望一个彻底崩溃的中国,但同样不愿意看到一个足以在全球范围内挑战秩序的中国。

类似的理由还可以继续列举,数量甚至可以超过一百条。


二、中国所处的位置:介于日本模式与苏联模式之间的危险区间

中国当前面临的处境,并非历史上从未出现。过去一个世纪中,大国在被美国系统性挤压后,主要呈现出两种结局路径:

  • 一种是日本模式:接受失速,进入长期低增长甚至停滞,但社会结构与政权体系保持稳定。
  • 另一种是苏联模式:在经济失效与制度性压力的叠加下,体系本身发生瓦解。

中国正处于这两种结局之间的危险区间。

与日本相比,中国缺乏日本式的“安全缓冲”:包括民主合法性、高人均财富水平、美国提供的安全保护以及成熟的社会缓冲机制;
与苏联相比,中国在全球体系中的嵌入程度更深,但这也意味着,一旦关键通道被切断(美元、技术、市场、粮食),冲击将更加迅速且同步。

历史反复证明,外部高压叠加内部结构性失衡,足以迫使一个大国在短时间内被动“软着陆”或发生体系性断裂。中国的难点在于:既不具备安全软着陆的社会条件,也难以承受全面断裂的代价。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红利尚未完全耗尽,但缓冲空间正在快速收窄。


三、日本式“失去的几十年”,并非中国可以复制的路径

如果中国能够获得日本当年的“待遇”,事实上已属极大的幸运。但现实并非如此。

  • 日本在泡沫破裂后,选择接受长期停滞;
  • 当时日本人均财富水平约4万美元,已是成熟的高收入社会;
  • 日本是民主国家,政府合法性并不完全依赖“持续让民众更富”;
  • 日本拥有美国提供的安全保障,经济疲弱并不会直接转化为政权风险;
  • 日本社会内部结构高度稳定,能够承受长期拖延。

而中国并不具备上述这些条件。相反,中国的实际情况是:

  • 中国人均收入水平明显低于日本当年泡沫破裂后的阶段,约在1.2万美元左右;
  • 中共执政正当性几乎完全建立在持续创造经济繁荣之上,而非选举或法治的独立合法性;
  • 中国缺乏外部安全保护伞,必须独立承担军费与战略压力,事实上是在以一国之力对抗整个西方体系;
  • 社会稳定并非自动生成,而高度依赖增长、就业与收入改善;

因此,“像日本那样慢慢熬过去”的叙事,在中国并不成立。长期停滞对中国而言,不只是经济问题,而是政权存续问题,这决定了政策只能拖延,而不会彻底出清。


四、苏联式风险:并非短期崩塌,而是长期冻结

第二种类比来自苏联。其经济模型在外部压力下被证明不可持续,财政透支与供应体系失效叠加,最终导致体系解体。

我们的推演并非认为中国会快速重演苏联路径,而是认为:在出现“全面脱钩、金融冻结、技术断供”等极端场景下,中国更可能进入一种高度军事化、强控制的社会状态,类似1950—1970年代。货币危机与银行挤兑将被强力维稳手段压制,短期内(2—5年)出现深度萧条的概率并不高,但经济将长期陷入“肝炎式衰退”,难以恢复。

因此,未来更可能出现的是第三条路径:

  • 先军政治强化,国有部门持续挤占民营资源;
  • 8000万体制内与非体制退休人群由全社会供养;
  • 国企依赖民企反哺,多数人感受到的是缓慢、持续的经济降温。

在这种环境下,市场并非没有套利空间,但投资者必须意识到:过去的对手盘是其他股民,而现在的对手盘,越来越多是国家与国家队


五、川普式“不确定性战略”的历史逻辑

美国作为相对强势一方,可以反复、随机地抛出不同级别的威胁:10%关税、60%关税、100%汽车关税,今天或明天,不断制造不确定性。这种策略的核心效果,是迫使产业链迁移,并迫使中国政府与国企同时为多个最坏情形做准备,从而消耗有限的资源、注意力与行政协调能力。

中国的体制依赖自上而下的规划、五年计划与高度可预期的路线。当外部规则频繁变化时,中央集权体系的协调效率会显著下降。现实中,省级政府与央企面临的最大困扰,正是不知道该依据哪个版本的“国策”执行。

这正符合博弈论中的混合策略纳什均衡:强势一方通过随机化行动,阻止弱势一方进行有效对冲。这一逻辑与冷战时期的“疯狂战略”与“边缘政策”高度相似,其目的并非立即击败对手,而是通过不确定性迫使其过度防御并最终疲劳。


六、战略窗口与风险外溢:2027—2030年的关键区间

历史经验表明,大国往往在“战略窗口即将关闭之前”选择冒险行动。2027—2030年,被定义为中国仍具备高杠杆博弈能力的最后窗口期。

中国当前仍然拥有的一些战略优势:

  • 中国仍掌握稀土、电池材料等对美国具有战略价值的供应链卡位;
  • 人口结构尚未彻底恶化到无法支撑工业出口;
  • 中国解放军内部的深度清洗,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台海战争风险(但南海方向的不确定性反而上升)。

2030年之后,这些优势将迅速衰减:

  • 美国在稀土、石墨与关键矿物精炼领域的依赖度将显著下降(预计2028年实现30%—40%自给,2032年60%—70%,2037年80%以上);
  • 中国劳动力萎缩与老龄化明显加速;
  • 房地产 —— 银行体系的慢性失血持续吞噬财政资源;
  • 社会稳定的维持成本不断上升。

历史反复表明,国家往往会在“最后还能出牌的阶段”选择冒险。中国当前所处的博弈结构,与这一规律高度一致,投资策略也必须适应这种长期博弈的常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