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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方融资平台和房地产债务如何把中国经济推向长期僵尸化

长期以来,中国经济的运行依赖三大动力来源:其一是投资,核心由房地产延伸至铁路、公路及各类基础设施;其二是消费,既包括公共部门支出,也包括居民私人消费;其三是出口,在洗产地与转产地的结构中,美国最终需求实际占据约40%的比重。

而当前的现实是,这三项动力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衰竭。

在投资端,房地产投资被主动压缩,地方政府债务逼近极限,基建与地产相关投资同步收缩;在消费端,民营企业经营环境恶化,公共部门消费受到约束,叠加房地产价格回落,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,消费能力明显下滑;在出口端,自2025年5月起外需同样显著降温,其风险直接指向每年约一万亿美元规模的出口贸易顺差。

这意味着,中国过去二十多年形成的增长支撑体系,正在一个周期内整体失效。

一、增长引擎同步熄火:三架马车的系统性失灵

长期以来,中国经济的运行依赖三大动力来源:其一是投资,核心由房地产延伸至铁路、公路及各类基础设施;其二是消费,既包括公共部门支出,也包括居民私人消费;其三是出口,在洗产地与转产地的结构中,美国最终需求实际占据约40%的比重。

而当前的现实是,这三项动力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衰竭。

在投资端,房地产投资被主动压缩,地方政府债务逼近极限,基建与地产相关投资同步收缩;在消费端,民营企业经营环境恶化,公共部门消费受到约束,叠加房地产价格回落,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,消费能力明显下滑;在出口端,自2025年5月起外需同样显著降温,其风险直接指向每年约一万亿美元规模的出口贸易顺差。

这意味着,中国过去二十多年形成的增长支撑体系,正在一个周期内整体失效。


二、问题的源头:房地产主导型增长模式的内在极限

当前银行体系暴露出的风险,并非突发事件,而是既有增长模式长期积累的必然结果。中国经济过去二十多年,建立在一套高度集中、相互强化的结构之上,即“土地财政—房地产开发—银行信贷—资产价格上升—再加杠杆”。

在这一机制中,地方政府依赖土地出让获取财政收入,开发商通过高杠杆拿地、预售与再融资持续扩张,银行将房地产抵押物视为核心优质资产反复放贷,而居民则将约70%的家庭财富集中于住房资产。这一结构在高峰时期支撑了地方财政收入的30%–50%,贡献了全国GDP的约25%–30%,并构成居民财富的主要载体。

当房地产现金流枯竭,这一循环开始逆转,信贷体系的底层资产质量随之快速恶化,而恰恰是这些资产,构成了银行资产负债表中最关键的抵押基础。


三、量化后的现实:一个7.5万亿美元级别的系统性缺口

如果将风险进行现实折价,银行体系面对的是一个规模约7.5万亿美元的系统性资产负债表缺口。

具体来看,开发商债务规模约2.3万亿美元,按75%的减值假设,对应损失约1.7万亿美元;地方政府融资平台(LGFV)债务约7万亿美元,按40%的减值测算,损失约2.8万亿美元;以房地产作为抵押的企业贷款约5万亿美元,按60%的减值估计,损失约3.0万亿美元。

仅这三类资产,就要求银行体系在表内消化约7.5万亿美元的潜在损失。


四、风险为何尚未集中爆发:按揭“缓冲”与损失转移

上述估算甚至尚未将居民按揭贷款完全纳入。居民按揭贷款名义规模约5.8万亿美元,但由于中国购房者违约意愿长期处于极低水平,即便房价跌破贷款本金,多数家庭仍选择继续偿还,全国法拍和止赎比例长期低于1%。因此,按揭风险并未以违约形式立即冲击银行资产负债表。

但这并不意味着风险消失。影子银行体系(包括理财产品、委托贷款等)仍可能带来约4000–5000亿美元的额外损失;而烂尾楼造成的2–3万亿美元家庭财富缩水,虽未直接侵蚀银行资本,却通过消费收缩和预期恶化持续向经济系统传导。

与上述潜在损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中国银行体系的账面股本总额仅约5万亿美元。一旦真实计提减值,银行体系的净资产将转为约负2.5万亿美元,这一规模已远超常规注资或局部重组所能覆盖的范围。


五、为何无法“摊牌”:金融处置与政治约束的交叉点

在常规金融体系中,面对如此规模的亏空,政府通常可以通过坏账暴露、银行国有化重组、增发主权债或本币贬值等方式完成清算。但中国无法简单复制这一路径,因为其面临一个无法同时满足的“三重约束”。

一方面,需要维持人民币稳定与资本管制;另一方面,需要为银行体系补充资本并清理坏账;同时,还必须避免高通胀、储户恐慌和社会不稳定。这三项目标在现实中难以兼容,中国至多只能勉强守住其中一项。

一旦全面揭示坏账并要求社会承担成本,人民币贬值压力、潜在挤兑风险与社会不稳定将迅速叠加。因此,“摊牌式重组”在中国并不仅是金融技术问题,而直接触及执政合法性。当前体制的合法性基础,更多来自持续改善物质生活的经济叙事,而非民主授权或法治信任。


六、现实选择:“拖、压、骗”与长期低效均衡

在上述约束下,政策层面的现实选择只能是“拖、压、骗”的组合,而这一组合本身,将经济推入一种长期、低效率的下行轨道。

通过延贷与展期,银行避免按市场价值计提损失,使坏账在账面上持续滚动;通过金融压制,维持实际负利率,将居民储蓄回报压低,使全国储蓄在15–20年的周期内被动转化为银行体系的“重组缓冲”;同时,通过强化制造业出口,将过剩产能向外输出(电动车、光伏、储能电池等),试图以外向型工业利润替代原有的房地产内需。

这一组合的核心目标,正是“以时间换资本”:只要在未来二十年内维持2%–3%的实际增速,并避免银行体系发生集中性崩溃,就可能通过慢性消耗而非急性危机完成调整。


七、不可持续性的现实约束:外部封堵与财政极限并行出现

然而,这一策略正在现实中遭遇双重否定。

对外而言,全球市场对中国产能的吸收意愿正在系统性下降。美国对中国电动车等产品加征高额关税,欧盟启动反补贴调查,印度在多个工业领域直接设置准入壁垒,主要经济体正在形成合力,限制中国产能外溢。

对内而言,这一模式的财政成本已接近极限。中国每年需承担约1.1万亿美元的隐性“维稳成本”,用于掩盖房地产与银行体系损失,其规模大致相当于全年国防预算与研发投入之和。原本应服务于长期竞争力建设的资源,被持续抽离用于维持金融系统稳定。

在地缘政治压力上升的背景下,中国因此陷入高度被动的局面:既要应对外部冲击,又要填补内部金融黑洞,却缺乏同时处理两者的空间。


八、结论:一种被锁定的、国家级长期困境

因此,这并非一次普通的金融调整,而是一种被结构性锁定的国家级长期困境。选择“认亏并重组”,将立刻冲击人民币稳定和社会预期;选择“继续拖延”,则必须依赖出口外倾和金融压制,而外部世界正在越来越明确地拒绝这一模式。

在内外约束同时收紧的背景下,地方融资平台债务与百兆级地产负债,正在把中国经济推入一个持续二十年的“僵尸化区间”。